少年、梦与开始

文/胡岚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“我该走了。”少年站起身。

窗外的暮色愈发浓烈，不动声色地将整个教室染成橘色。

温度有点偏高，毕竟正值盛夏。墙上的钟斜斜地指向六点。

“还没完呢。”

少年似乎没听清楚，侧过头问：“什么？”

之前坐在座位上看稿子的少年站起来，表情没多大变化，径直做出了动作：“于成，我说这个。”

风扇在头顶旋转，忽明忽暗的光打在年轻的脸庞上，在这一帧静止。

01

周一然没想到自己会在大学再次遇到于成。

他曾经想过很多以后再遇见时的台词，结果和于成面对面时，他还是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。他在内心吐槽：周一然，你都成年了，还怕于成这种小角色？

他想起和于成已经几年没见了？大概是于成高二上学期转学以后。周一然沉默了一下，选了一句毫无新意的开场白：“好久不见。”

于成看着周一然，露出爽朗的笑。他低头看向对方手里的稿件，“你这是？”

周一然这才反应过来，“我正准备去辩论队报道呢。你大学也还会进辩论队吧。”他忍不住问道。

“当然。”于成回答得几乎不假思索，这个答案是肯定的。

02

于成第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校园马路上边走边看稿子的周一然，他直接将那个名字喊出了口。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年，意气风发，到了大学后仍旧是那对辩论充满热情的模样。只是他那时见到的还不是这幅模样的周一然。

高一时候的周一然一双眼睛圆圆的，却没什么生气，总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，除了学习，就是在发呆。

“周一然，要不要一起去参加县里的创新杯辩论大赛啊，你不是最喜欢辩论了吗？咱们去找学校负责人报名吧。”一起初升高的好友明洋拿着校报对他说。

“不去！去那干嘛，输了一点也不开心，我不想再输也不想再听到那些评委的评价了！”回答明洋的是周一然离去的背影。

周一然一边愤愤地说着话，一边看着手上的报纸，没注意到前面有人，猛地被撞翻在地，捂着屁股“哎呦哎呦”的叫唤。

“对不起对不起......”那人捡起地上的报纸，同时向周一然道歉。看到报纸上的内容后，他兴奋地看向周一然，“你也喜欢辩论吗？太好了，我们一起参加学校的辩论队吧！我刚去交报名表的时候发现只有我一个人，有了你，咱们很快就可以凑齐四个人一起打辩论了！你好你好，我叫于成，玉汝于成的于成......”

“哦......好，我叫周一然，还有，我不参加这个辩论队，你另找他人吧。”说着，周一然将两手枕在脑后，头也不回的走了。于成暗暗地记住了周一然的班级，显然是打定主意了。

接下来的日子里周一然简直要被于成烦透了，哪里都能碰见他，无论是食堂，教室的走廊，甚至是厕所，于成都在锲而不舍的给周一然说，“一起参加学校辩论队的事”。周一然决定下个下课时间不出教室躲个清净。

下课铃声一响，周一然像条死鱼一样趴在桌上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下，他感觉有人在戳他，他不予理会后那个人还在戳。“烦不烦啊......”周一然抬起头，猝不及防的看见了于成那呲着大牙的脸，听见了他接下来的魔鬼发言：“周一然，一起参加学校辩论队吧！”

周一然绝望了。明洋和另外一个同学听到了于成的话，“辩论队吗？我们可以加入吗？我们初中打过辩论，对这个还蛮感兴趣的。”

“当然可以了，那现在我们就有四个人了！”

“我说了不要把我算在里面，我是不会去参加这个辩论队的！打辩论有什么意义呢，一点都不开心！”周一然就这样离开了教室。

于成看向明洋他们，“他这是发生了什么吗？”

03

周一然在小学的时候就喜欢上了看辩论赛，他喜欢辩论双方对自己的观点侃侃而谈、唇枪舌剑的样子，这让他感到快乐。初中的时候他开始和好友明洋一起打辩论。刚开始的时候周一然仿佛如鱼得水，他对辩论具有极大的热情。在比赛前与伙伴们激烈的讨论辩题，在图书馆查阅资料，在一次又一次的比赛中积累经验......一想到会和伙伴们在唇枪舌剑的战场上获得胜利，他就满腔热血。在这样的努力和期待下，他没有等来渴望的赞叹，却等来了辩论生涯的迎头棒喝。

他穿着正式的服装，紧张地站在比赛台上，眼睛显得格外有神。他眨巴眨巴眼睛，看着台下的评委，周一然的内心就响起了欢快的乐章。

他准备好的所有对白，都在接下来的结果公布与评委点评里化为泡沫，瞬间他好像不太明白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。

“此次比赛获胜的队伍是......”主持人的声音响起。

他们输了。周一然的脑袋一片空白。在一片欢呼声里，他们这边的空气安静到了极点。

“周一然同学你好”，评委的声音响起，“不知道有没有人这样评价过你，就我看来，除去你因为紧张而说话有点卡壳的因素，整场比赛其实在你申论完后就已经结束了，你的申论真的有攻击到对方吗......”

评委的话讲得太具体，从没有将掩饰摆在台面上。

周一然沉默地回到家里，思考着自己为辩论付出的一切，书桌上堆积的一沓稿件，密密麻麻的字迹，周一然发现这是自己的梦想。

周一然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，是不是有人天生就不适合打辩论呢？其实申论的问题自己之前已经认识到了，他以为自己可以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。

周一然心想：这可好，我再也不理会“打辩论”这无知的玩笑话了。

04

周一然仍记得于成气势汹汹地找到自己的那个下午，离创新杯大赛开赛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。他想起这件事不会感到生气，当时的他还没有学会认真审视自己，他的眼里只有输赢和放弃。

可于成百折不挠，面对他的多次“骚扰”，周一然置之不理，然而那个下午放学后他还是出现在了周一然教室的门口。后来周一然才知道于成对于辩论的热爱，是不逊色于任何人的。

“请和我辩论一场吧”，周一然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于成的这句话，突然烦躁起来。他觉得于成很烦，在教室门口说出这样的话，自己就会去参加他的辩论队了吗？

“如果你赢了，我再也不会拿这件事来烦你。你该不会是怕输吧！”于成说。

于成的目光在周一然脸上转了一圈，带着审视与挑衅。周一然热血上了头，“你这么一说。我倒想试试看，来，谁怕谁！”

于成就是存心要挑衅周一然。

那天以后，所有人都发现周一然竟然加入了校辩论队，开始和于成一起准备创新杯的比赛。

他那天应于成的宣战，两人来到一间空教室进行一对一的辩论。就“遇到做不好的事情应不应该继续坚持”这个辩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。等周一然满头大汗的说出“做不好的事情坚持没有意义，反而会使你丧失原本就难得的勇气”时，于成认真地打断了他。

“能够把自己做不好的事情做好，不是更具勇气吗？”

周一然沉默，任于成怎么说，他都没有说话。

“自己热爱的事物都不坚持，怎么能够做好呢？”

“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坚持，可是我的坚持有意义吗？我之前也以为自己只要努力去做就可以改变，就可以把我热爱的东西坚持下去......”周一然愤怒的站起来，大声道。“我也很想继续打辩论啊！”

喘息声后是一阵沉默，于成突然说道：“我不会再打扰你了，因为我知道你还是很热爱辩论，这样就足够了。”

周一然愣住了，直到于成离开教室，他都没有反应过来。回家路上，一条街从漆黑一片到灯火通明。

周一然决定继续打辩论。

05

“2018年12月创新杯中学生辩论大赛第一名”，周一然盯着奖状上的字看了许久。

这是高一那年他和于成一起参加的辩论比赛，一段短暂的喝彩，在人生中的长短微乎其微。他想了想，自己做出了绝对的改变与努力的那一个月。

而现在，记忆中的喝彩，感觉更加喧嚣。

“周一然，你首先要考虑为什么你的申论攻击不到对方？”

“你的意思是......”周一然看了看自己写的稿子沉思了一会，“我所阐述的论点还不够深层直观吗？”

那件事情发生后，周一然一度低迷。于成出现后，周一然发现自己对辩论的感觉越来越清晰，他终于确认，从于成说出那句“你还是很热爱辩论”开始，他可以为辩论不断地做出改变。然后他听到烈火燃烧的声音，在自己的左胸膛里。

在于成对自己指导与鼓励的声音里，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：“我果然还是很喜欢辩论。”

周一然知道于成是一个优秀的辩手，之前的一对一他就已经感受到了。他也在比赛前问过于成：比赛输了你不会难过吗？

“比赛输了谁都会难过，但是比赛输了难道就不是一种成长吗？这也恰恰说明了自己还有成长的空间。我明白那种输了的苦涩，正是因为如此，我才更要坚持下去。”

“但首先，我们今天，要赢啊！”说着于成抬起自己的手臂，作势要和周一然击拳，却被周一然别扭地躲开了。

“你惯会说些大道理的话，还用你说，我们肯定会赢！”

外面的寒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，他们却感受到胸膛内心脏跳动的滚烫。

06

“于成你说，什么运气咱俩大学又碰到一起了，还又要一起打辩论。”周一然看向那个靠在窗边的家伙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感叹。

“如果时间是一辆单向的列车，我们是坐在车上的人。但咱们一起坐车的机会是没有什么提示的，只有热爱，我们才会再次相遇。”

“是啊是啊，你这家伙怎么又文绉绉的。”于成唏嘘了几声。

“我该走了”，于成站起身。

窗外的暮色愈发浓烈，不动声色地将整个教室染成橘色。

“还没完呢。”

于成似乎没听清楚，侧过头问：“什么？”

周一然站起来，径直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做出击拳状：“于成，我说这个。”

风扇在头顶旋转，忽明忽暗的光打在年轻的脸庞上。

“你还记着这个呢。”于成有些不好意思，但也缓缓地抬起手臂。

两拳相撞的瞬间，这个关于青春、梦想、友情与热爱的仪式完成之时，盛夏的蝉鸣格外喧闹。

07

那个人出现之前，周一然想过放弃自己的热爱，他做出过错误的答案，热爱在他的生命中经受了洪水、重建与新生。在对梦想的热爱奄奄一息的时候，他听见了脚步声。

“要不要一起参加辩论队？”他大胆而真诚的邀请。

少年把他从梦境中戳醒，微风吹过发梢，燎原内心热爱的火苗。

胡岚，湖南宁乡人，现就读于湖南理工学院，宁乡市作协会员、诗散文协会会员，热爱文学。